大秦金有两种，一黄金，也称赤金，一铜金，也称亦金。
都是金。
但其价值相差又何止翻倍。
朝堂上，始皇帝动辄赏赐千金万金，基本上也都是铜金，黄金这种东西，其贵重，完全不逊于珍珠宝玉。
一金换千钱，轻而易举。
也就是说。
嬴易开口，要的至少便是五万万钱。
这已经不是贵不贵的问题了，而是买得起买不起的问题。
纵然他巴蜀巴家富甲天下。
可一时半会儿，也决拿不出五万万钱来。
说句僭越的话，大秦国库如今有几个钱？
所以巴清震惊，根本说不出话来。
她不说话。
嬴易也不着急。
反而自顾自倒了杯酒，拿起酒杯，也不喝，随意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，轻笑自语。
“贵么？”
“或许。”
“但夫人，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独一份生意。”
“你既是皇商，没理由不知道单单朝廷每年须要用上多少。”
“况且，比起朝廷，天下读书人又有多少？”
“你该不会觉得，他们宁愿用昂贵笨重的简牍，也不选择廉价轻便的纸张吧？”
嬴易声音不高。
甚至近乎低吟。
但落在巴清耳中，无异于滔天骇浪！
她当然能明白这位大秦公子描述的美妙前景。
而且她也十分愿意相信，一旦这东西推向天下，也必然彻底取代所有简牍！
就像她。
每年各地汇总的账册简牍，至少需要两个房间，才能堆下。
有多少个夜晚。
她只是翻看账册，便能翻到手腕浮肿？
可若有了这位大秦公子口中的纸张。
何其方便？
何其省事？
她满是震惊的脸上，逐渐浮现挣扎，浮现犹豫。
嬴易趁热打铁。
“这还只是经济层面。”
“再说政治层面。”
“你深得陛下信任，不妨想想，一旦你将这纸进献给陛下，陛下天颜大悦，会如何赏赐？”
“这天底下，无数读书人用了你的纸，会不会记你的恩情？”
“你要知道，有多少人想读书，但由于简牍难制的问题，无书可读。”
“可一旦有了纸，制书，还会是个问题？”
“不夸张的说。”
“虽然夫人不过一介商贾，但有了这东西，天下人莫不仰望！”
“青史留名，唾手可得！”
青史留名？！
这四个字直接戳中了巴清心底的最深处！
即便她再如何富甲天下，可她在权贵，在读书人眼中，终究不过卑贱行商！
商贾，永登不上大雅之堂。
可若天下权贵，天下读书人都用她的纸。
她何尝不能扬眉吐气？
尤其是如今的儒家，手上拿着她的资助，嘴上骂着她见利忘义。
从此以后。
儒家还有脸面骂她？
越想越激动。
越想越澎湃。
这‘纸’完全就是改变她巴蜀巴家根本地位的大杀器！
一瞬间。
巴清面目决然。
不等嬴易再说什么。
她猛然起身，重重挥手！
“格老子，老娘买了！”
这一反应，倒是让嬴易直接错愕。
没想到，看起来婉约风韵的八斗夫人，竟还有如此霸气一面。
不过也正常。
没点气势，她也就不会成为天下巨富八斗夫人了。
当即。
嬴易举起酒杯，遥相一笑：“合作愉快。”
巴清同样俯身拿起酒杯：“合作愉快。”
气氛浓烈。
一旁。
始终站在嬴易身边的禄球儿目瞪口呆。
他实在是头一次见到他公子如此蛊惑人心。
这一瞬间。
他突然觉得他以后不能再恭维公子是天才了，因为那根本不是恭维！
……
……
“话说回来。”
“这买卖，妾是决意要做，但还有两个问题。”
等巴清坐了下来，她很快便清醒了头脑，平复了情绪。
“第一，倘若妾没猜错，公子这个‘纸’，只怕还未做完，接下来，妾这边会安排人来做，但需要公子提供帮助。”
嬴易毫不犹豫。
“理所当然，夫人放心。”
“第二个问题。”
谈到这点，巴清罕见的有些扭捏，有些窘迫。
“公子所要这笔钱财，实在数目太大。”
“妾一时间全国抽调，只怕也很难凑全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
嬴易笑了笑，摆手打断。
“这就是我为夫人提供两个价钱的原因。”
“夫人可以选择第二种嘛。”
巴清咬牙。
原来他早便埋好了伏笔！
什么两个价钱！
谁不知道第二个价钱，分三年，比一次付清，足足多了十万金！
可她又根本没法拒绝。
毕竟，类似印子钱这种放贷性质的商业行为，大秦也有。
巴清也能理解。
她深深的盯着对面嬴易。
“没想到公子如此年纪，便有如此手腕。”
“妾向来自诩，论经商，天下无人可及。”
“可在公子面前，实在是贻笑大方。”
嬴易一笑置之。
他前世从商多年，要是商业上掰手腕，还比不过大秦的一个女人，那他不如趁早找块豆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