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欲以大秦祭祀之礼于泰山封禅。”
“而予仁公子前来，是为了让孔某书信天下，为陛下此举正名？”
听完赢予仁的诉求，孔哲冷着脸看向赢予仁。
赢予仁拱手一礼。
“学生明白，孔大儒乃是天下儒生之表率。”
“若孔大儒愿意发声相助，天下儒生定会群起响应。”
“此番情谊，我大秦将铭记于心。”
孔哲怒声而喝。
“荒谬！”
“不依古礼封禅，实乃对周礼莫大的亵渎！”
“陛下行如此昏庸之举，予仁公子还想让孔某为其摇旗呐喊？”
“孔某绝不会行此等助纣为虐之举！”
冉仲康也摇了摇头。
“予仁公子，你也是儒家门生，又怎能说出此等话来？”
“你合该死谏陛下，而不是来请孔大儒出面为陛下正名啊！”
赢予仁微微皱眉，但还是沉声解释。
“陛下往泰山封禅本身便是对儒家与周礼的尊重。”
“陛下更是在半年前便广征天下大儒修订封禅之法。”
“但孙养等诸位大儒耗时半年之久，却未能拿出一个章程。”
“陛下只能依大秦祭祀之礼进行封禅，这也是无奈之举。”
“万望两位大儒理解。”
孔哲大袖一挥，对赢予仁的说辞很是不满。
“若无法寻得完整的封禅之法，便证明陛下的德行、功绩不足以于泰山封禅。”
“陛下要做的，是停止封禅，而非另寻他礼封禅。”
此刻的孔哲就宛若那茅坑里的石头。
又臭又硬！
赢予仁无奈摇头。
“孔大儒，何必呢？”
“儒家的根本追求并非周礼，而是小康社会、天下为公。”
“让天下黔首过上好日子、诚信友善、互帮互助。”
“如今大秦一统天下，儒家合该在这大一统的基础上逐步实现这一追求。”
“而非是死守着周礼不放啊！”
冉仲康失笑摇头。
“哈哈哈~”
“何必死守着周礼不放？”
“你是淳于越的弟子吧？”
“你怎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！”
孔哲阴沉着脸，冷声呵斥。
“何为小康社会？”
“天下分封，以礼进行层层约束，以封君管理封地。”
“封地内形成小社会，人皆相识，方才能亲善仁爱。”
“何为天下大同？”
“选贤任能、讲信修睦，君王禅位于贤德而非子嗣。”
“方才能君皆圣明，鳏寡孤独皆有所养。”
孔哲面露讥讽。
“分封与禅让，大秦能做到哪一点？”
“当今陛下，就是阻碍儒家实现宏愿最大的绊脚石！”
赢予仁脸色沉了下来。
早在出发之前，赢予仁就知道当今儒家的追求与董仲舒之后的儒家堪称天差地别。
但赢予仁却没想到，当今儒家的追求竟然依旧如此的幼稚且执着！
分封制还有一丝实现的可能。
但它却是亡国动乱的源头。
而禅让？
这是个好的想法不假，但根本不适合这个时代！
赢予仁面露肃然，直视孔哲。
“大儒，时代变了！”
“大周已经亡了！”
“儒家最想恢复的社会结束了，儒家最推崇的大周已经消亡。”
“这还不能证明周礼已经不适合当今天下了么？”
孔哲被气的猛然一拍案几，怒声呵斥。
“你放肆！”
“口出此等妄言，你枉为儒家门生！”
赢予仁强压着心中不爽，认真劝说。
“昔日儒家，为春秋显学。”
“当今儒家，若微末之萍。”
“周礼亡了，儒家若死抱着周礼，距离消亡也不远矣。”
“当今大秦独大，即便是为了儒家的存亡，儒家也该听从大秦号令。”
“而不是第一次与大秦接触时，就与陛下作对！”
孔哲断然回绝。
“赢予仁，你毫无儒家君子之骨气。”
“即便大秦当道又如何？”
“即便我儒家会亡又如何？”
“君子，宁折不弯！”
“即便我儒家消亡，儒家门生也会以性命捍卫周礼！”
赢予仁皱眉发问。
“即便陛下下令？”
孔哲嗤笑摇头。
“孟子曰：君之视臣如手足，则臣视君如腹心，君之视臣如土芥，则臣视君如寇仇。”
“当今陛下视我儒家追求如土芥，我儒家自当视陛下如寇仇！”
“不去复仇也便罢了，又怎会遵陛下之令去做违心之事？”
赢予仁无奈一叹。
“看来，道理是谈不通了。”
赢予仁是真的希望能够用道理服人。
这样才能更全面的接手现在儒家的势力和人手。
这也是赢予仁板着性子，完全依照《仪礼》要求登门拜访的原因。
但孔哲却用实际行动告诉赢予仁。
不可能！
双方的根本追求和立场完全相悖，又怎么可能依靠道理来解决问题？
孔哲断然道：“此事，没得谈！”
“与其来此求孔某，公子不若回返泰山死谏陛下！”
冉仲康也皱眉摇头。
“子曰：道不同，不相为谋！”
“予仁公子还是速速归去吧。”
“冉某这寒舍，容不下公子。”
赢予仁缓缓起身，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腕。
“可惜啊。”
“既然道理谈不拢。”
“那就来谈谈物理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