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，老臣以为，观字而识人，制此图者能书一手雅正平和台阁体，足可见制图者乃是端正祥和、学识渊博的高洁之士。”
刘三吾一本正经，拱手道：“此图，可信也！”
“字行先生所言极是。”
“能书写如此工整的台阁体，断然不会是宵小之徒。”
“不错，观字识人，此图可信！”
“……”
十几名重臣纷纷点头，赞许。
朱元璋对官员要求苛刻，上的奏疏，要求官员以工整漂亮的台阁体书写。
龙飞凤舞，力透纸背，不好意思，朱重八苦哈哈出生，好不容易自学成才，文化也不高，龙飞凤舞的，他看不懂。
就算奏疏针砭时弊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，流弊得一塌糊涂。
龙飞凤舞，不好意思，看不懂，插掉！
且龙飞凤舞的写文章，证明你是个洒脱之士，你这样的人当官，在老朱心里不踏实啊！
你一打工的，给领导的报告写得龙飞凤舞，领导能喜欢？
所以工整的台阁体从洪武流行，在永乐到了极致。
读书人都以能写一手漂亮工整的台阁体为傲。
朱元璋心里有些好笑。
早朝的时候，这些大儒、重臣，将朱高炽骂成“黄口小儿”、“有辱先贤”、“满肚肥肠”。
要是寻常人，一开口，就是问候老母亲了。
现在不知道真实作者的情况下，这群大儒，竟又夸朱高炽“端正祥和、学识渊博、高洁之士”。
前后判若两人，相差悬殊。
就算一向严谨的朱元璋，都嘴角含笑，准备和这群大儒、重臣开个玩笑。
若是他们发现口口称颂的人，就是怼得他们失去理智，开口成脏的人……
朱元璋一想到这个，就童心大起。
瞒了！
“启奏陛下，这扶桑竟然有佐渡金山、相川金银山，可年产黄金三十石，白银六百六十六石？”
“且扶桑还有菱刈金银山，储量不亚于佐渡金山、相川金银山。”
“真没想到，弹丸之国，竟如此多金多银。”
“竟比大明还多许多！”
户部尚书主管大明钱袋子，赵勉一眼看到小虫子扶桑上的标注，就移不开眼睛。
朱元璋没有第一时间拿扶桑来说事，主要还是因为他出生农民。
老朱认为，金银能腐化一个人品行，金银开采又劳民伤财。
唾弃之。
所以洪武，金银少之又少。
金银在洪武严谨流通，人人使用的是纸币宝钞。
而且老朱还喜欢疯狂印刷。
钱嘛，印就有？
他不知道金本位的经济学，然后瞎了。
以至于到了洪武二十五年，一千贯宝钞实际购买力已经降到一百五十贯，物价飞涨了快七倍。
老百姓没办法，私底下冒险还是用金银交易，甚至以物易物。
不是大明没有金银，而是老朱这个老农一手造成的。
大明的金银太少了，因此见到金山银山，赵勉这个户部尚书双眼放光。
十多名重臣也看向了地图上小虫子扶桑。
朱元璋邹眉，有节奏的抚着自己胡须，陷入选择艰难中。
亮闪闪的金银啊，谁不爱？
老朱每年赏赐大臣、功臣的还少吗？
前期是实物，后面金银少了，只能赏赐宝钞。
这些重臣家里谁不是老朱赏赐的一堆宝钞？
朱元璋有金银之困啊！
说不动心，那是假的。
但抢人家的，总是不太道德啊！
谦爱非攻，大国嘛，讲究的是气质，以德服人。
但老朱是苦哈哈出生，地道老农，他讲究实惠。
他真想抢！
但抢的难度可不小啊。
老朱看过不少史书。
前朝蒙元两次攻打扶桑，皆铩羽而归。
别看弹丸小国，没有一个布政司大，要抢成功可不容易。
需要舰队、需要属性水性的雄狮，需要坚船利炮。
这些都是一笔笔的钱啊！
此刻，为难的朱元璋真想听听朱高炽的建议。
既立为储，大明始终要交到朱高炽手上。
可是看到一群重臣纷纷惊叹天下地图的嘴脸，朱元璋又把马上召见朱高炽的欲望压了下去。
就在这时，昊诚匆匆来报。
“陛下，锦衣卫指挥使有要事禀报。”
朱元璋微微一愕。
蒋瓛又是大白天亲自来，看来是十分要紧的事情。
“你们先回去，好好思考这天下地图。”
“工部以此图为本，迅速印制，明日早朝，就以此图议政，都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应对！”
话音一落。
朱元璋摆手遣退群臣，又对昊诚道：“招蒋瓛进来。”
“喏。”
……
退出大殿的群臣与进入大殿的蒋瓛，交错而过。
群臣对锦衣卫，如避蛇蝎。
双方都没有打招呼。
蒋瓛也懒得理这些文官，他只向皇帝一人负责，皇帝让干嘛，他就干嘛。
也许下一刻，这里面的重臣就是他击杀的目标。
所以，没必要有任何交集。
匆匆入殿。
“臣锦衣卫指挥使蒋瓛，有要事报奏。”
蒋瓛拱手作揖。
“讲。”
朱元璋冷着脸道了声。
“尚膳监暗线通报，就在刚才，东宫二皇子为首、十数个皇孙、世子，与燕王世子，周王世子、东宫三皇子在尚膳监发生言语冲突。”
蒋瓛一边禀报，一边将监视折子递给昊诚。
再由昊诚呈给朱元璋。
朱元璋打开监视折子，将朱允炆一行与朱高炽三人的冲突缘由、经过、结果，事无巨细，连图都画得非常精准。
朱元璋合上折子，道：“蒋瓛，差事办的不错，以后关于燕王世子的任何事，都要像今天这样，咱要第一时间知道。”
“谢陛下赞誉，臣肝脑涂地以报！”
蒋瓛心情激动，能得到洪武大帝的夸奖，太难得了！
“下去吧！”
朱元璋摆摆手。
“喏。”
蒋瓛躬身退下。
等蒋瓛离开，朱元璋再次打开折子，一边看内容，一边哈哈大笑：“乖孙如此狡猾，似咱、似咱！”
此刻，朱元璋对于孙儿们的小冲突，并不以为意。
各展所长嘛。
赢了才是真本事！
正好用来测试他朱重八的孙儿们，都有些什么本事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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