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阳灿烂,姑臧五城上空回荡着肃穆悠长的号角声。
城外城内一片缟素!
大将军传下了命令,今日为国殇日,阖城军民都须祭奠归天的苻坚大帝。
凉州官署外的广场,数千悲戚的将士和神情迷茫的百姓聚集在一起,鸦雀无声。
吕光披麻戴孝、脸上带泪,跪伏在苻坚大帝的神主牌位前,隆重地三叩九拜。
吕光每行一次叩拜大礼,身后神情悲愤的众人亦跟着倒身行礼。
行罢祭灵大礼,吕光缓缓站起身,回身环视麾下的文武与列队将士。
“诸君,我氐族的勇健儿郎们,厉兵秣马,随吕某不日东征,誓要踏平羌狗和一众鲜卑叛逆,为帝室复仇,一血家国耻辱!”
将士们纷纷举起刀枪,奋力齐呼:“复仇!复仇!复仇!”
逸远驿站内,鸠摩罗什宝相庄严地肃立在桃花树下,为那位为求自己东入中土而不惜遣大军远征,却未及谋面的氐秦大帝诵经超度。
看到圣僧做完法事,盘膝坐在了树下,随从们才各自散开。
帛月轻手轻脚走来,向着正在凝神望着高天流云的鸠摩罗什请示:“圣师,你屋中的那些经书,要不要弟子先装箱了?”
鸠摩罗什依旧凝视着蓝天白云,嘴角浮现一丝洞察一切的微笑,淡然道:“不急。”
暮色四合,河西走廊的夏风再起。
凉州官署内,灯火被一一点亮。
正殿内,只有吕光、主薄尉祐和吕氏子弟在场。
“大将军请三思。”尉祐适才再度提议吕光割据自立。
吕光神色犹豫不定。
侄子吕方压低声音道:“伯帅,尉主薄所言甚是。如今,羌贼姚苌不仅雄踞关陇,手下更是兵多将广,连悍勇的慕容鲜卑也对之甚为忌惮!我辈若贸然挥师东归,小侄恐难有胜算。”
吕光依旧沉默着用如炬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亲信们。
“大将军,属下固执以为,自立凉州才是唯一的明智选择。”
尉祐再一次强调自己的主张。
吕光的次子吕绍迎着父亲的目光,摩拳擦掌道:“父帅,如今天下大乱,人心难测。我辈以凉州为根据,才不至于进退失据。古人云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!’何况我吕氏,自古以来累世为贵胄豪门,想那些鲜卑、羌狗,乃至杂胡宵小们都敢割据一方、自称帝王,父亲坐拥十万精锐之师,威震西域,号令遍行河西,为何不可当机立断,自立称雄?”
吕光看着户外的夜色,淡然吩咐手下:“天黑了,你们都退下吧。”
吕绍一脸着急:“父帅一向果决,为何如今却逡巡不决!”
“放肆!我自有主张。”
将军陡然发怒,众人不禁心头一抖。
“好了,都退下!”
“大将军……”尉祐犹自不甘心。
“本帅说了,所有人都退下。”吕光对这个最是倚重的谋臣也不假辞色。
一众亲信只得行礼后离开,留下吕光一人在空荡荡的正殿里。
吕光解下佩剑放到案头上,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,昂头喝尽,感觉滋味甚合人意。
在吕光心中,其实早已打定了主意。
除了已故的苻坚大帝,苻氏皇族的其他子弟,都不配做自己的君王!
天与不取,反受其咎!
我吕光要先坐稳凉州之主的宝座,成为称雄一方的王者!再相机逐鹿中原。
这样才对自己最为有利!对家族最为有利!
然而,世界就是这样:
有些需要做给别人看的事情,就必须大张旗鼓地去做;而有些事情,做了也不要急于对外显露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