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一早,辞别了老夫妻俩,小驴车摇摇晃晃往村外去了,看样子是准备绕路,大爷背着手站在门口望着驴车消失在视线中。
“主人,你让我给他们留点儿碎银子,我塞在大娘借我们的被褥里了。”红绥从车上跳下来,说道。
姜丛点点头,把驴车往洞天一收,揽着红绥站在黑金上,直奔葫芦山飞去。
姜丛站在葫芦山巅往下眺望,今日天朗气清,万里无云。
脚下的葫芦湖水面辽阔,碧波万顷,水天浑为一色,墨绿色的湖水就像一幅巨大的绒毯,一直铺到遥远的天际。
葫芦山并不止一座高峰,是一片小山脉,将葫芦湖和远处的林子包裹其中,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应该是在葫芦湖的头部位置。
姜丛两人从山上下到湖边,从须弥洞天里园林的湖面上拖出来一条船。
这种船很简单,大木头上掏出前后两个槽子,可以供两个人坐在上边,应当是原来护园的公公们捞水草用的。
姜丛划船,小狐狸坐在船头,两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貌,变换了一声青缎的袍衫,缥缈俊逸。
待到舟行至湖面,就见葫芦湖水质清澈,探头俯视水下,可以清晰地看到湖底五彩缤纷的鹅卵石,以及身姿摇曳的深绿色水草。
群山环抱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绿宝石般凝重华美的光泽,丝毫不像大爷说的那么鬼气森森。
小船行出里许,湖水已深得发蓝,清风拂过,春意盎然,小狐狸高兴地唱起了歌。
“沅有茝兮澧有兰,思公子兮未敢言。
荒忽兮远望,观流水兮潺湲。
麋何食兮庭中?蛟何为兮水裔?
闻佳人兮召予,将腾驾兮偕逝。
……”
小狐狸声音清脆,泠然动听。
一曲未完,远处的湖面上忽然升出一团浓雾,有若垂天之云,天色迅速暗了下来。
姜丛放下木浆,立在船上抬头望天“要变天了。”
这天变得极快,船只顷刻间已被漫天大雾笼罩,四周水波翻涌,犹如翻腾一般,动静几乎不亚于渔村海边变天的时候。
姜丛稳住小船,发现灵识居然没在雾中,无法探到对岸,心知这里头定然是不对劲。
凭借记忆中的方向,用法力催动船只迅速向湖边靠拢。
一路破浪,湖中密密麻麻的青鱼浮出水面,全部翻着白肚皮,大小不等,红绥掏出来一条,足有小船大。
青鱼一离开湖边,立马腐败颓变,散发出腥臭,红绥又将之丢回湖里。
入水的青鱼又恢复原来的模样,泛着肚皮嘴里还在吐泡泡,竟还是活的。
按理说,青鱼生长缓慢,体形越大所处水域越深,轻易不会上浮。且死鱼才会翻肚皮,可这数以万计浮上来的青鱼,却还都是活的。
姜丛觉得诡异,这恐怕就跟猛狗村消失,还有军队灭队的的事情有关了。
小船在姜丛的控制下跑的极快,被浪拍的几乎都要散架,用法力稳固住船身,姜丛招呼红绥回到洞天,抬手挥出一张明灯符。
明黄色的光团笼罩在小船三米之内的范围,迷雾深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尖叫。
那声音惨厉得难以形容,令人闻之发麻。
嘭!
小船触碰到岸边的石堆,姜丛跃上河岸,法力一散,木船随之烂成一堆木板,被浪卷走。
湖边是一片枯树,笼罩在大雾中影影绰绰。
姜丛往前走了几步,枯树林中响起轻微的脚步声,没一会儿,一位年轻女子从雾中走出。
二十多岁,相貌周正,穿着细布裙,头上挽着妇人发髻,插着根银簪。
妇人仿佛没有看到姜丛,脸色阴沉,低着头快步行走。
她路过姜丛时,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“遭报应”“受天谴”。
姜丛望着她消失在雾中,原本迷雾笼罩的地方出现了一条乡间羊肠小路。
小路地势崎岖,坑洼不平,路旁有块石碑,上面布满了苍苔,看起来很是古老,石碑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:猛狗村。
不是说已经消失了吗?
姜丛不知这场大雾到底是何缘由,这女人和石碑又是因何出现,或者原本就在这里。
毕竟里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,也许已经重新有村庄了也说不定。
就算有其他诡异的事情,姜丛也无所谓,他本就是为此而来,于是迈步往枯树林中走去。
并没有走多远,村舍房屋从雾中浮现出了轮廓,里面却看不到半个人影。
姜丛踏上一条布满苔藓的青石板路,忽见近处草屋后探出血淋淋一个狗头。
这狗的个头丝毫不弱于镜山鞑子犬,个头大得出奇,吐出猩红的舌头,丝毫不畏惧姜丛,龇出满口獠牙就扑了过来。
黑金刀芒一闪,劈在恶犬身上,黑血四溅,那狗在半空断成两截滚到一旁,狗未死绝,居然噗嗤喘着粗气,仍恶狠狠瞪着姜丛。
姜丛感到诧异,这村子里的狗为何如此反常?
结果了恶犬,接着往村里走,满目血腥,雾中有几条大狗正在撕咬一个小孩,肚肠子拖了满地,尽数被黑金斩杀。
姜丛有种感觉,他好像通过这场大雾回到了几十年前,恶狗村打死水怪后消失的时候。
他记得里正说过,村民们打死了白毛僵尸,将它的肉丢给了村里的野狗分食。
看眼下的情形,那些猛狗吃了死尸,突然变得狂性大发,把整个村子里的人全给咬死了。
村里的狗很多,姜丛走了没一会儿,杀了二十多条,黑金上的污血滴了一路。
“张启山!快过来!”
迷雾中传来少年急促的呼喊声。
姜丛听到这个名字陡然一惊,张启山?
不过这名字并不稀奇,天下叫这个的有许多,且他知道的那位是个大人物,应当是巧合罢了。
不过村里还有活人吗?
姜丛提刀循着声音走去。
“嗷呜!……嗷呜!”
“砰砰!”
约莫十多条恶犬围堵在一户人家门外,正在奋力的撞击门板,屋里隐约传来人的说话声。
“怎么办?门快撑不住了!”
“墙上有枪,谁会用,是土铳!”
“启山会,他会用枪!”
“子弹不够吧?外面有七八条,这村里还有不知道多少!”
“咱们连集中营都能逃出来,区区一个狗村还能让张家人阴沟里翻船么!”
“听我说。”
一个沉稳的少年开口,其他人顿时一静,一时间只有狗吠与撞门声。
“土铳只能打三发,但我们还有铁丝和短刀,先一只一只放进来杀,撑不住了,我站前面,你们从窗户跳出去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有少年想要反驳,却又停住了嘴。
“外门必须对内门无条件服从,你们记住!就算到了长沙也是一样!”
“是!”另外三人齐齐答道。
“等等,狗叫声怎么没了?”
“难道它们听得懂人话,也会战术?”
“蓄力一击也说不准。”
简陋的柴门微微打开一条缝,一个约莫十三岁的少年露出个半边脸,只看见了满地的狗尸。
他有些欣喜的喊道:“都死了!狗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