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进樊楼,一卷瑰丽宏大的画卷缓缓铺展。
第一眼。
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开阔大厅,大厅四周,又有一张张卷帘分隔出来的小小雅间。
大厅里空无一物。
也许是为了今夜文斗,只在左右两侧摆满了长长矮桌,矮桌尽头,又有一面高台。
此时高台上,一名迤逦动人的姑娘怀抱琵琶,半遮面。
再往上。
呈方形的二楼、三楼,将一楼大厅拱围中央。
从上往下去看,一楼的所有景象,一览无余。
樊楼里。
不管是一楼还是二楼三楼,满满当当,都是人。
人声鼎沸。
仿佛就连空气都弥漫着盛世浮华。
这些人。
除了樊楼本就热闹以外,相当一部分也都是冲着这场文斗而来。
这倒不是说顾廷烨的影响力有多大。
老实说。
他邀请到的人,基本上都在齐衡周围了。
只不过,他的狐朋狗友是一部分,狐朋狗友的狐朋狗友又是一部分,再加上各自家眷,奴仆,随从——规模壮观,难以想象。
……
然而。
便是这等炙热的氛围下,随着齐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。
先是门口附近的人望着齐衡等人,沉默下来。
随后便是沉默传染,逐渐扩散。
以至于偌大樊楼,竟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齐衡一人身上。
下一刻。
只是一个骤然间的沉寂,人群紧接着便再次爆发。
“那便是齐衡齐元若?”
“一个权贵子弟,竟也敢和欧阳大人的弟子当众文斗?”
“呵……他们那群人,看起来倒是跋扈异常。”
“没想到,齐小公爷竟生的如此漂亮!”
“太好看了!”
“委实是翩翩少年郎!”
“跟他一比……他周围那些人披红带绿,简直不堪。”
在大宋,男子头上别簪花,常有之事。
这其中尤以权贵衙内为甚,他们往往以为风流潇洒。
便如那令国公家的令小七。
一时间。
各种窃窃私语,不绝于耳。
有嘲讽。
有赞叹。
也有不屑。
……
齐衡抬脚走近。
今日的他仍然是那一身锦白长袍,看起来是素了些,但架不住另有一番从容气度。
他本以为他会十分紧张。
但真等他走进了樊楼,他却发现他连一点紧张都没有。
不知为何,他只有坦然。
他走到大厅中央,先是随意向四面拱手。
但没想到。
这竟然再次引起一阵喧哗。
“齐小公爷加油!”
“干他娘的!”
“让他们知道,我权贵子弟亦有才俊!”
你必须得承认。
官宦子弟瞧不起权贵二代,绝非无的放矢。
权贵子弟良莠不齐,事实存在。
就像那位扯着嗓子高吼‘弄死他们’的仁兄……齐衡简直不忍直视。
但不管怎样。
他这一圈拱手,无疑彻底点燃了满楼氛围。
在他身后。
顾廷烨也不禁感慨:“元若这样的人,以前竟没看出来,他生来便应该站在人群中央!”
顾千帆冷面嗤笑。
“这难道是好事?”
二楼之上,盛家人所在的雅间里。
墨兰不停的绞着手绢,眼中满满激动。
如兰……要不是华兰和长柏都在,她早就跑到栏杆前了。
至于一如既往安静如小猫一样的明兰。
——他在人群中央,众星拱月。
——她在冷僻角落,独自芬芳。
……
随后。
齐衡这才走向一列长桌前的同年学子。
他的确是有意为之。
不是慢待他们,只是不管他再如何敬重曾巩这些人,在今夜此时,他们都是对手。
既然是对手,他当然不能表现出太多敬重,那岂不是落了自家威风?
不曾想。
他刚上前,还没说话,那一排学子中,便有一人讥讽冷笑。
“齐小公爷这出场,委实声势浩大。”
“不知道的……还以为你是高中状元了。”
齐衡愣了愣。
他们好像很生气?
这是为什么?
他微微沉吟,也就明白了他们的情绪来由。
他们……确实有理由生气。
因为从一开始,或许他们也只是认为,这就是一场简单的同年较量。
但没想到,顾廷烨竟是硬生生把场面搞成了这般模样!
所以——这帮权贵子弟到底几个意思?
是想踩着他们获取名望?
当即。
便又有一人面无表情道:“想让我们丢脸……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勇气。”
“倒要看看。”
“今夜过后,你们又何来颜面自称读过书之人!”
齐衡笑了笑。
然而……依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。
这群学子中,最中间那人,忽然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。
饮罢。
他似笑非笑道:“乱条犹未变初黄,倚得东风势便狂,解把飞花蒙日月,不知天地有清霜。”
一刹那。
齐衡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什么情况?
一言不合便作诗?
而且上来就是大招!
这还怎么正常交流?
这首诗……他当然不陌生!
毫不夸张的说,只这一首诗,便让他想起他中小学时期,被这帮人完全支配的恐惧感,无力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