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溥走到无锡地界时,隐隐感觉胸口有些疼痛,但他没有太在意。
因为连日下雨,太湖水泛滥,运河的水流很汹涌,渡口处摆渡的客船不多。
张溥看着眼前白花花的河水,感觉有些头晕,这时,一个船夫冒雨过来招呼:“这位老爷,过河吗?”
“过河!张溥答应一声,带着两个仆从快步上船,就想先找个地方坐下来。
客船很大,那船夫多要了二十个铜钱,张溥志得意满,很爽快地给了。
片刻之后,客船摇摇晃晃到了河中间,突然一个大浪打过来,船头的艄公大喊道:不好,漏水了!”
两个仆从跑出船舱,见船头位置一个巨大的窟窿,水如泉涌。
“漏水了!艄公带着哭音,雾气蒙蒙的河面见不到一只船。
张溥摇摇晃晃走到船头,船只猛一摇晃,他心口剧痛,脚下一个打滑便落入水中。
两个仆从奋不顾身扑向河面,只见翻滚的浪花,不见张溥的人影。
名人死亡的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,张溥意外溺死的第六天,新任首辅周延儒便收到了消息,人前,他痛哭流涕,连连哀叹,人后,他开怀大笑,暗道死得好。
四月六日,杭州城外王仆的庄园内,一张精致的香案摆在院子里,上面的檀香冒着几缕烟丝。
香案前,中宫太监手拿圣旨,用尖锐的声音说道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浙江总兵王之仁调任吴淞总兵,浙江副总兵吴志葵调任吴淞副总兵,原大同总兵王仆升任浙江总兵,大同参将周峰升任浙江副总兵。”
其余如张轲、徐航、陈振、元启洲、胡墨等王仆心腹,或为参将,或为游击,孙嘉为总兵府主簿,这些小调动则由兵部下达公文。
王仆双手接过圣旨,然后朝王蒙投了个眼色,王蒙会意,立马将一盘子银两递给那中宫太监:“公公一路辛苦,拿些小钱买茶喝!
那中宫太监笑眯眯地接过银两:“王总兵有本事,又会做人,前途无量啊!”
“谢公公吉言,今后有些地方还需多多仰仗公公!”
好说,好说!”
王仆送走中宫太监后,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:浙江是我的天下了!”
王仆经过一番折腾,又重新坐上了总兵的职位,有了这个契机,王仆的大业终于可以加速起航了。
浙江总兵的获得对于王仆势力有着巨大而深远的影响,但对于大明官场,却并不起眼。
半个月前,待罪的马士英升任凤阳总督,这才是震惊江南官场的消息。
阮大钺抛出半数家产为周延儒复职提供助力,到最后却没有从中得到一点好处,阮大钺曾是东林党左光斗的学生,当年阴错阳差投到魏忠贤的门下,成为与东林党死对头的阉党中人。
阮大钺原本希望周延儒能启用自己,但周延儒与复社中人有密议,不得启用当年依附魏忠贤的阉党。
张溥已死,周延儒不想再激怒复社中人,因此不得不食言而肥,让阮大钺推荐一人替代。
阮大緘万分无奈,最后推荐了与自己交好的马士英,因为这个缘故,马士英从解职待罪的巡抚一跃成为凤阳总督。
王仆得到浙江总兵的职位后,先是跟陈圆圆缠绵告别一番,随即前往杭州,他要第一时间将浙江的兵马掌控在手。
浙江总兵的驻地在杭州城,辖下的步卒在杭州附近驻扎,水军则在浙东的定海港附近驻扎。
由于原浙江总兵、浙江副总兵离职后带走了不少心腹,现在浙江军建制不全,军中大小将官感觉前途暗淡,都忐忑不安。
王仆上任后的第一天,就在杭州城设下宴席,请军中把总以上将领聚会。
这一顿宴席虽然好酒好菜伺候着,但浙江的将官们吃在嘴里,心中可没那么痛快。
新官上任,换新人除旧人是惯有的规矩,他们偷偷打听到新总兵麾下有近五千人的家丁部队(大同军),心中总觉得自己的官位不稳。
军户制度崩溃后,大明开始推行募兵制,如天下闻名的戚家军和俞家军就属于募兵制。
募兵制的兴起又带动将领家丁制的兴盛,在优渥待遇的驱使下,家丁的战斗力被激发出来,历史记载,家丁多为“以一当十,摧锋陷阵”的勇战之兵,而优秀的家丁往往又会得到更好的装备和给养,这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循环。
明朝的将官不管官职大小都拥有家丁,少则几人,多则几千人,渐渐成为战争的主力。
将领想要获得更多的军功,就得拥有更多的家丁,明朝万历年间辽东名将李成梁拥有近九千人的家丁部队,而且全部都是精锐骑兵。
就是凭借这支精锐的家丁骑兵部队,李成梁在辽东百战百胜,李家也因此成为辽东的将门领袖。
在大明的援朝抗日战争中,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凭借这支家丁骑兵部队屡获战功,死后封伯。
不过,这支精锐的家丁骑兵部队也在战争中耗尽,而辽东没有了精锐镇守,也间接导致了女真的强势崛起。
浙江的将官们很清楚大明的将领家丁制度,知道王仆带来的家丁部队可以名正言顺地取代他们,因而个个心里不痛快也实属正常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王仆端起酒杯对在座的浙江将官们说道:“诸位,本官是新任的浙江总兵王仆,之前一直在大同府与清虏激战,还从未在江南任职过,不过,浙江的兵事从今天开始归本官统御了,你们都是浙江的老人,熟悉这里,因此,本官日后会多有倚重。“
王仆说完这句话后,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,王仆这番话可谓是警告性十足,与清军交战过的总兵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。
浙江的将官们相互对视一眼,把杯中酒水喝完后,默契地将目光落在王仆身上。
这时,王仆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诸位回去之后传达几个消息,其从今天起,浙江将士的军饷上涨三成,按月发放,不会再有拖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