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们这伙外乡人到了杭州,怕进不了杭州府便会被官府抓起来。
田豫面露不解之色:官府尽心维护地方安宁,这是好事,为何你这般烦躁?”
元启洲哼了一声,答道:我没说这不是好事,只是那陈子龙与总兵大人交好,闹了饥荒,不向那些粮仓爆满的官绅借粮,偏偏要浙江总兵府帮忙借粮,王大人将借粮的差事交给我,以致惹来一身麻烦。”
田豫脸现关切之色:那你去借了没有?”
“借了,要不怎么说麻烦呢。元启洲的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,苦笑着说道:“我在浙江巡抚衙门前,求爷爷告奶奶,连士卒缺粮暴动的话都说出来了,结果被浙江董巡抚打了一顿板子,才要到五千石粮食。”
哈哈哈!”田豫爆笑道:原来如此,让你去要粮真是难为你了。
“你来的正好!元启洲拍拍手:“从今往后,这种事就由你来替我分担了。”
元启洲、田豫一行人打着浙江军的旗号,并在杭州地界向巡逻的衙役出示了盖有总兵府印信的公文,才顺利到达定海。
到了总兵府门前,孙嘉告知他们王仆有急事去台州府,元启洲只能把田豫等人安置在总兵府内。
夏日暴雨多,海浪大,出海行商的船只极少,正是海盗日子最难过的时候。
这几个月来吴桓代表浙江总兵府与海盗陈林虎联系,表示愿意招安他,让这个活跃在浙东海域的海盗头子成了个香偉偉。
几个月的讨价还价,官职从守备升到游击,陈林虎依然不满足,竟然想要参将的职位,又说要台州对面的鱼山群岛当驻地。
这般一来,王仆却是坐不住了,他可没有时间和陈林虎继续玩下去,借助浙江水灾的机会,王仆下令浙江水军封锁宁波府、绍兴府、杭州府和嘉兴府四地出海的海港,以防倭通商的名义严查粮食出海,无论是哪里的船只,一律要接受浙江水军的盘查。
不单如此,王仆还命秦林率军进驻台州海门卫所,胡觉率军进驻宁海卫所,与驻扎在石浦卫所的张名振(官职游击)一起严防海道。
王仆这一连番举措施行后才过去半月时间,陈林虎便撑不住了,于是主动约王仆在台州府连盘地界见面。
王仆和孙嘉商议一番后,决定亲自去见一见陈林虎,看看这厮到底打的什么主意。
当王仆带着吴桓、王蒙以及一百精锐亲兵到达台州府桃渚卫所时,卫所把总小心接待,并找了几个本地士卒给王仆领路。
台州沿海山林众多,这里的小渔村好多都与海盗有联系,也常有在海边无法谋生的年轻人投入到海盗的怀抱。
王仆很容易理解这种生存法则,如果当地人有本钱,他们也愿意转变为海商,这可能也是当初顾三麻子和陈林虎邀请吴桓入伙的原因。
海盗的警惕性很高,吴桓出发前提心吊胆,有些左右为难:“大人,陈林虎为人狡诈,我们带的兵马不多,如果他怀有歹心,那我们就危险了!”
王仆身穿内甲,外穿便服,手扶腰间戚刀笑着说道:“吴主管莫慌,就算借给陈林虎十个胆子,他也不敢杀朝廷的总兵。”
狡诈霸道如郑芝龙,在当海盗时也不敢公然杀官,以免将朝廷得罪死,只要聪明一些的海盗,都会给自己留一条招安的退路。
陈林虎一个只有一千多部下的海盗算什么,他反复折腾,想要的不过是个独立的官方身份,毕竟漂在大海上始终是无根之木。
王仆一行人在桃渚卫所住了一晚,次日清晨,王仆要了十个熟悉道路的卫所士卒领路,然后前往连盘的一个小渔村。
快到晌午的时候,王仆一行人爬上一座石头山,山道两侧草木丛生,山的对面则是一望无边的大海。
约见的小渔村坐落在一处山崖下,这小渔村三面环海,岸边泊了七八只小渔船。
吴桓一边带路,一边为王仆道:“大人,像这种地方,水下暗礁丛生,大船无法通行,只能乘小船进出,海盗大多喜欢选这里作为据点以防官军剿杀。”
王仆站在山顶往下面看了一阵,没有继续赶路,而是命两个卫所士卒先去报信。
吴桓靠在光溜溜的大石头上,苦笑着说道:“陈林虎对台州人还是不错的,当年我当面忤逆他的意思,他也没杀我!”
王仆点点头,随即问道:“陈林虎这人战力如何?”
吴桓眼中闪过一丝惧色:浙海的大海盗中,陈林虎的势力和名声虽然不如顾三麻子,但台州人凶狠,陈林虎的部下战力强悍,要胜过顾三麻子的部下一筹。”
“既然陈林虎及麾下海盗战力强悍,那为何他的势力和名声不及顾三麻子?”
顾三麻子这人脑子聪明,招揽的手下多,结交的朋友也多。”
王仆一行人在山顶等了半个时辰后,两个卫所士卒带着一个约有四五十岁的消瘦汉子上山。
消瘦汉子一见到王仆,就下跪行礼:拜见总兵大人!”
“起来吧!王仆抬抬手,然后问道:陈林虎为何不亲自前来迎接?”
“我们头领听说总兵大人来访,正在村中准备海物,特意让小人前来接待。”
带路吧!
消瘦汉子起身在前面引路,下山的过程中,时不时回头看王仆带了多少士卒。
下山后,道路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尖石,王仆步伐沉稳,神态云淡风轻,王蒙等亲兵警惕观察四周,腰间的戚刀早磨得雪亮。
离村口三百多步时,便听见村内响起一道锣响,随后便见里面冲出来两排精壮的汉子,他们上半身都没穿衣服,露出黑黝黝的皮肤,裤腰上别着长刀。
队伍后头,一个身穿粗布衣衫,脸上带疤,胸口半敞开,露出一撮黑乎乎胸毛的中年汉子。
这中年汉子大踏步走了过来,见到王仆后,只略一躬身,并没有下跪:“在下陈林虎,拜见总兵大人!”
陈林虎,你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?王仆的声音很轻,像拂在脸面的海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