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军大营中,北元中书右丞相王保保,正在升帐议事。
他坐在一张虎皮铺就的榻上,环视着帐中的诸多将领。
这些将领们,大都是世袭贵族,手握重兵,权势滔天。
但是在王保保的面前,也得正襟危坐,大气都不敢喘。
王保保的一双鹰眼,最终停留在一位秃顶武将身上。
他皱着眉头,问道:“奴穆查尔,你手中的两万人,已经跟明军鏖战数日。”
“现在……你告诉大家,你军中还剩多少人?你又斩杀了多少明军?”
被王保保点名的奴穆查尔,当即跪倒在地上,连连叩首道:
“丞相大人,俺……俺还剩九千多人,斩敌两……两千……”
话音刚落,王保保就抽出侍卫的弯刀,扔到了他的面前。
“以逸待劳,还打成这种熊样,你有何面目活着?”王保保怒道。
奴穆查尔看了眼弯刀,心中惊慌失措,苦苦哀求道:
“丞相大人……丞相大人,请再给俺一次机会,俺一定戴罪立功!”
王保保曾多次拒绝朱元璋招降,其心性坚硬如钢,最看不得软弱之人。
他乜了奴穆查尔一眼,大喝道:“来人啊!帮帮奴穆查尔!”
侍立在营帐两侧的亲卫,听到王保保的命令,立即冲上前去。
他们将奴穆查尔,死死地按在地上,拎刀刺穿其后心。
帐中的诸将,看到飞溅的血液,不禁胆战心惊,惶惶不安。
待处置完奴穆查尔,王保保站起身来,劝诫道:
“明军此次整军北伐,是想要覆灭我大元!”
“朝廷已到存亡之际,尔等当为国苦战。”
“否则,即便本相不杀你们,明军也会宰了你们!”
帐中的数位领兵大将,连忙跪倒在地上,再三起誓道:
“俺们一定听从丞相的号令,绝不敢有二心!”
王保保重新坐定,淡淡地说道:“行了,都起来吧!”
诸将窥视王保保一眼,见他余怒已消,方才敢起身。
他们刚准备坐下,又听王保保问道:“明军为何还不分兵?”
“布日固徳和阿尔斯郎的八万人,已经围困冯胜多日,徐达竟当真置之不理?”
大明北伐军的战斗力,普遍要强于北元的军队。
再加上徐达稳扎稳打,一直没给王保保,可趁之机!
为打乱徐达的进攻态势,甚至对其进行前后夹击。
王保保对冯胜的右路军,采取了围而不打的策略。
然而,这么多天过去了,徐达竟没有异动,怎能不让王保保焦急?
有人见王保保皱眉,斗胆提议道:“丞相,是否先调布日固徳回援?”
正说话间,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,闯入帅帐当中。
他匍匐在地上,气息奄奄地说道:“丞……丞相……”
“围困冯胜右路军的八万大军,已经被明军的援兵击溃……”
“我军……我军伤亡过半,正在向和林撤退……”
满腔愤懑的王保保,听到斥候的禀报,更是怒不可遏。
他声嘶力竭地吼道: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徐达明明没有分兵去救,李文忠的左路军也还在甘.肃……”
斥候强撑着伤痛,说道:“援……援兵仅三千人……”
帅帐当中的诸将,听闻此言,好似见鬼一般。
有人抽出弯刀,怒道:“胡言……一派胡言……”
“说……你是不是投靠了明军,在假传战报?”
面临生死威胁的斥候,浑然不惧道:“俺……俺不是叛徒,俺没有撒谎……”
诸将却是不肯相信斥候的话,斩钉截铁道:“不可能!”
“明军就算再怎么厉害,区区三千人,如何能从八万人手中,救出冯胜的右路军?”
“俺……俺家世代为兵,岂会背叛大元?”斥候道。
王保保南征北战十数载,见识过各形各色的人。
他早看出斥候,没有在撒谎,诘问道:“究竟发生了什么?你且细细说来!”
斥候如实交代道:“明军的援兵当中,有一种极为厉害的火器。”
“上千人组成的军阵,只需两三炮下去,就被炸得死伤狼藉……”
诸将闻言,愈发不信,料定斥候已经被明军收买。
在他们的印象当中,火炮虽然厉害,却也没这般夸张。
有人质问道:“明军若有此神器,徐达的中路军缘何不用?”
“这……这俺怎么……”斥候未说完,竟晕倒过去。
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,王保保暂且相信斥候。
他强忍着满腔的愤怒,逼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来人啊!”王保保命令道:“再派出斥候去查探。”
“若冯胜果真脱困,就命令残兵们,放弃防守和林,直接夹攻徐达。”
此言一出,帐中的诸将,互相看眼对方,准备劝阻。
他们的亲人尚待在和林,岂能真的弃和林于不顾?
诸将大义凛然道:“丞相,此举不妥,陛下和王公贵族们,还在王庭呢!”
“早劝他们从王庭撤退,他们竟是不听,看他们这次撤不撤!”王保保决断道。
安排好这些事情,王保保又将注意力,放到徐达的中路军。
他派出自己的嫡系,领三万精锐元兵,前去邀战。
同时将战力较弱的士卒,全部调集到徐达的左翼扰敌。
陆仲亨率领的两万先锋,经过数日的连番鏖战,折损五千余人(亡两千,伤三千)。
明军一万五千能战之士,跟三万精锐元军交战,渐渐有些不支。
徐达只得派出左营万余人,从侧翼袭扰元军精锐。
双方战至黄昏,竟难分胜负,只得鸣金收兵。
明军的中军大帐当中,未能取胜的陆仲亨,向徐达请罪道:
“末将无能,不能击溃元军,致使全军裹足不前,请大将军治罪!”
“先锋军以疲敝之师,力战元军精锐,有何之罪?”徐达宽慰道。
话虽如此,但和林近在咫尺,大军却只能裹足不前。
因而,帐中的诸将,难免对陆仲亨有些意见。
蓝玉更是直言不讳道:“担任先锋统帅,必须勇猛果敢,吉安侯用兵太谨慎!”
东平侯韩政,跟陆仲亨私交不错,为化解其尴尬,转移话题道:
“若是有晋王殿下在,他手中的火器,定能轰碎元军战阵!”
陆仲亨没见过迫击炮,自然不清楚其威力,淡淡地说道:
“火器也只能起到辅助而已,主要还是得靠将领指挥,都怪末将指挥不当!”
谢成摇头道:“不然!吉安侯没见过,才会这么说。”
“殿下发明的火器,一炮之威,能糜烂方圆十数米。”
陆仲亨虽难以置信,但料定谢成等人,不会信口开河。
他环顾四周,一头雾水道:“晋王殿下何在?”
“晋王去救援右路军了!”徐达淡淡地说道。
随即,他又向参军下令道:“你且拟一道军令。”
“令晋王和冯胜他们,直接去攻打北元王庭。”
“有殿下的火器在,想必他们很快就能得手。”
“即便王庭是一座空城,也能对鞑子的士气,造成严重的打击!”
就在参将草拟军令时,追亡逐北的朱棡,距离北元王庭,不足百里。
而那些溃逃的鞑子,沿途不断吸纳兵力,已暴涨至三万余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