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厨房传菜吧。”
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。
今日齐衡回来的晚,可为了等他一起吃饭,他的父母也硬是等到了现在。
这让齐衡有些感慨。
他觉得,等会儿他和平宁郡主摊牌他对盛明兰志在必得之时,有必要讲究方式方法,最好还是不要闹到不可开交。
饭菜是早就备好的。
一直都在灶上热着。
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,便有琳琅满目的十八道菜,几乎摆满了整张圆桌。
用饭期间。
除了调羹不时碰撞碗碟的声响,一家三口,无人说话。
有宋一朝。
越是高门显贵,越注重家风礼法,食不言寝不语是基本要求。
当然,这里不包括饮酒作乐,摆席宴客。
正常用饭,就该有用饭的规矩。
……
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。
眼看平宁郡主放下调羹,擦拭起了唇角,齐衡知道,是时候和她坦白了。
他接过身旁丫鬟递来的手帕,同样擦拭唇角。
然后他忽然开口。
“对了母亲,还有一件事要和您说。”
平宁郡主并未在意。
她这个独子向来听话,又勤勉好学,在权贵圈子里,俨然是她的骄傲,她又怎会多想?
她淡淡笑道:“和你母亲何必拘束?”
“你说便是。”
齐衡笑了笑。
到这里,正厅里的氛围仍然十分和睦,不说其乐融融,至少也是温馨宁静。
可惜。
他简单道:“盛家有三个女儿,母亲是知道的。”
“我看上了最小的那个。”
“母亲以为如何?”
一瞬间,气氛陡然凝固。
就连一旁还没吃完的国公爷都猛然抬头。
平宁郡主更是满眼不可思议,哑口无言。
时间一下子就静止了。
国公爷和平宁郡主的视线都牢牢的放在齐衡身上,似乎是在确认——眼前这少年,真是他们那个听话温顺的儿子?
他们的眼神格外犀利。
然而齐衡始终平静。
甚至他唇角的那抹微笑,自始至终也未曾变过。
……
好大一会儿。
平宁郡主总算收拾了她的神情,她极力克制她的情绪。
她勉强笑道:“最小的那个?”
“是叫明兰吧?”
“虽说她是庶女……可盛家清流门第,只怕盛大人不会同意将她许你为妾。”
看得出。
她不想齐衡难堪,也是在主动给他台阶。
可齐衡并不需要。
他云淡风轻道:“那就不纳妾,明媒正娶。”
“母亲有所不知,明兰看似懵懂,实则秀内慧中。”
“相信一个正牌大娘子……她是坐得住的。”
明媒正娶!
这四个字,可不仅仅是让平宁郡主和国公爷豁然变色,就连一旁的几个丫鬟也悄然低头,黯然神伤。
平宁郡主终于再也无法克制她的情绪。
但在她之前,国公爷骤然严厉喝止。
“元若!休得胡言!”
“他盛家是什么人家?”
“我们家又是什么人家?”
“你要娶一个小官家的庶女,传出去,我和你母亲的脸往哪放?”
齐衡错愕。
没想到,他需要面对的除了平宁郡主,竟然还有他的父亲?
他看着齐国公。
忽然意识到,他这位父亲未必是真反对,只是为了阻止他和他母亲即将到来的冲突,所以才率先阻止他。
这样看来。
国公爷的立场应该是个两不相帮。
他笑道:“父亲不必着急。”
“我既然提起了这件事,原本就是要和你们好好商量。”
“我母亲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,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?”
他这话。
表面上是安抚国公爷。
暗地里却是在明示平宁郡主:都是讲道理的人,有话好好说。
……
平宁郡主心中的惊讶,简直无法想象!
其一,齐衡居然如此坦然自若的和她提起盛家女,这份勇气,她始料未及。
其二,她一向温顺恭谨的儿子,居然如此忤逆不孝,这更是让她大惊失色。
在她心目中。
做儿子的,哪有和父母平等对话的权利?
还提什么讲道理?
和父母讲道理,那就是忤逆大不孝!
“父母之命不可违。”
这么简单的道理,他不懂吗?
她深深的吸了口气,面无表情。
“当初送你去盛家书塾,我便有过这番顾虑。”
“那盛家自诩清流门第,竟让闺中女子与外男同堂坐室,简直是寡廉鲜耻!”
“要不是庄夫子名声在外,我断不会让你去盛家读书。”
齐衡一阵叹息。
还以为顾千帆的事是开了个好头,现在看,完全没用。
他这位母亲的强势偏执,也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。
在此时她的心里,只怕盛大人让三个兰和他们同堂读书,一开始就存了不可告人的目地。
这可实在是冤枉死了盛大人。
因为这个时期,二程也是刚刚抵达汴京,尚未科考,远没有提出程朱理学,男女大防。
别说盛家了。
许多私塾都是男女同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