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辰到了。
曾巩扶案而起，他向对面的齐衡遥相拱手。
“敢问小公爷。”
“接下来这第二项，我们比什么？”
话一出口，他便懊悔不已——他根本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！
果不其然。
那边轻飘飘传来一句。
“你们选。”
“我都行。”
又是这句该死的我都行！
曾巩无可奈何，他也突然察觉到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。
当这位小公爷进楼第一次说出‘我都行’时，他身边这些同年学子，都是激昂愤慨，痛斥怒骂。
可第二次、第三次，一直到现在第四次说出这句话。
他发现，他周围已经没那么愤慨了。
这意味着什么？
当然只能意味着，他们很多人已经潜意识认为，这位小公爷并不是嚣张狂妄！
或者说，他们已经默认了他有嚣张狂妄的资本。
这让曾巩百般感触。
“那场以一敌三，造成的影响太大了。”
“不知不觉，这齐小公爷已经是在征服他们。”
……
他深深的吸了口气。
“既然如此——”
“适才小公爷用一首竹之坚韧，让我等领略了小公爷的斐然文采。”
“这第二项，我们便来比一比诗词歌赋如何？”
齐衡哑然失笑。
意料中的事情。
这些文人学子，除了背书，也就诗词，以及儒学了。
他之所以跟顾廷烨说，最难的已经比过了，不是他自不量力，以为真能在这些方面胜过曾巩、张载这些牛人。
而是他脑中藏着无数千古名篇。
文科狗的最大优势，恐怕也就仅此。
他盗用起来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。
读书人的事，哪能说偷？
借鉴也好，引用也罢，这都是雅事。
他随口道：“我……”
却不想。
这回曾巩学聪明了，他也完全不给他再说‘我都行’的机会。
他很快道：“那好。”
“小公爷若无意见，我们可要出题了！”
话音刚落。
齐衡这边的梁晗梁六郎忽然起身。
“曾子固，你们也太不要脸了。”
“凭什么回回都是你们出题？”
“背书由你们，作诗也是如此？”
“怎么？”
“你们该不会是想拿着陈年旧作轮番来念？”
“若是如此……还比什么？”
“干脆你们背你们的，我们喝我们的，岂不皆大欢喜？”
这话自有其中道理。
曾巩也不能反驳。
但比文采，他也不会反驳。
他想也不想，挑眉便道：“也好，那这场不如就由小公爷来出题，陈年旧作也无妨，我们一一接下便是。”
梁晗哑口无言。
他本意是好的，但没想到，反而助长了他人气焰。
他向齐衡投来求助眼神。
齐衡一笑，坐直了身躯。
他沉吟道：“这样吧，我们谁也不占谁便宜。”
“为公平起见——”
他目光环视，从楼上到楼下，也不管许多人眼巴巴的渴望，他随手指向高台上。
“就由那两位姑娘来出题。”
“我们分别应对。”
曾巩往高台看了一眼。
这的确是最公平的做法了。
他颔首道：“可以。”
“小公爷此提议，极善。”
……
高台上。
两位姑娘，一个弹奏琵琶，一个浅唱小曲。
顺着齐衡的手指，她二人先是愕然，继而狂喜。
——怎么可能不激动！
要知道，今夜这场雅斗，以齐衡的表现，曾巩的名声，注定了会成为佳话，传遍天下。
现而今。
她们也有机会成为仕林才子津津乐道的交谈对象，而且更是主要出题人，这岂非会让她们的名气一飞冲天？
就算她们原本便有一些名声。
可名妓行首，谁又会嫌名声太高？
于她们而言，名气本身就是财富！
齐衡随口又问：“敢问两位姑娘，如何称呼？”
她们争先恐后。
抱琵琶的微微屈膝，犹自矜持。
“小女子魏行嫣，拜谢小公爷。”
唱小曲的眼波流转，媚眼横生。
“小女子张好好，千恩万谢。”
张好好？
齐衡微有恍惚。
一旁的顾廷烨大声笑道：“汴京十行首，魏行首和张姑娘的芳名，恐怕这樊楼里，也只有你齐元若一人不知了。”
“不信你问曾匹夫——”
“看他熟不熟！”
曾巩抿唇不语，脸色难看。
都是聪明人。
他自然听得出顾廷烨的明嘲暗讽。
他们这些宦官子弟嘲笑他顾廷烨放浪形骸，不学无术。
可他们呢？
又岂不是流连花丛，自诩风流？
都是花丛浪荡客，装什么纯情白莲花！
不得不说。
有时候顾廷烨这厮是真小人，他的睚眦必报，让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他敌人的机会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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